虽然业界对这些成果褒贬不一,但这些“力作”,无疑奠定了三一集团在中国机械重工行业的地位。
易小刚是三一集团的“首席科学家”,但他的名片上从来不印这一头衔,他更愿意称自己是“首席专家”。在他看来,“科学家”是非常神圣的职位,至少是院士以上的人才能称得上。成为一名科学家,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。
三天没有新主意,就会很难过
易小刚是个充满激情的人。红色象征激情。在易小刚宽大的办公室里,红色格外抢眼,挂在墙上的“中国结”、桌上的臂架模型、茶几上的小国旗、手中的喝水杯及托盘,一律都是鲜红色,就连为客人备用的口香糖瓶外包装都是粉红色的。
采访现场,易小刚说起话来嗓音洪亮,滔滔不绝,并不时地挥舞着手臂。即便是去身后不远处的书架上取模型,也会“咚咚咚”一阵小跑。
易小刚最反感两件事:一是说话听不清;二是没有好奇心。他认为,人要有激情,说错话没关系,但声音一定要洪亮。“如果一个人说话‘嗡嗡’的,谁都听不见,那我一定会把他从会场赶出去。能够哗啦哗啦很快讲出自己观点的人,往往思路灵活,点子多。”
易小刚强调,没有好奇心就没有创新,“搞技术的,如果对什么事情都不好奇,我会恨死的。”
有一次,厂里的一台实验设备坏了,车间叫来一位技术人员检测。那位技术员到现场换了一个新阀就回家了。第二天一早,易小刚发现那台设备依旧无法运行。车间工人告诉他,昨天技术员来了换了阀就走了。易小刚听后很生气,立即把那位技术员叫到办公室狠狠地骂了一顿。“你这个人怎么没有一点好奇心?新阀装上后,你连试也没试就回家了!那你回家后至少要打电话问一下吧?即使没问,你第二天一早也应该跑到实验室去看一看啊?快8点半了,你连个人影都没有!如果没有好奇心,就不具备做研发的资格。”他给了这位员工最严厉的处分。
易小刚对记者说:“我这个人好幻想,三天内没有新主意,我就会很难过。”他常对下属讲:“我们这种人如果停止了创造性的想法,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。”创新就需要点子,只要产生点子,谁都可以跟他拍桌子。
三一员工告诉记者,有两句话易小刚决不允许研发人员说。一句是:这个事情国外也是这么做的。另一句:国外没有这么做啊。这在易小刚处得到了证实,“凡是说这两句话的人,都会挨我骂的。难道国外这么做就是最好的吗?难道国外没有这么做,就不能这么做吗?如果总是以国外为标准,将永远是个落后者!”
楼能建多高,三一的泵就能送多高
外界常常批评易小刚追求“世界第一”是冒进。易小刚则不以为然:“通过研发‘世界第一’的尖端技术,来拉动整个公司的基础研究,有何不可?比如,我做的世界第一的66米臂架泵车,它对三一原有37米泵车就是一个巨大的提升。”
易小刚打开桌上的66米臂架模型,说:“我不会把它做出来当神一样供奉在那里,它要带动整个公司其他产品的发展,促进一个行业整体水平的提高。”
在研发产品时,易小刚始终在想着整个行业三五年之后需要什么样的产品?他告诉记者:“我更关心产品未来的竞争力,而不在乎眼前。”
对于未来,易小刚怎么把握?“我不是天才,但用户会异想天开对你提出要求。”易小刚笑着打了一个比喻,好比开车,肯定有人会想:要是我坐在上面不用管,车能自己开着走,那该多好。“用户的想法会给我们很多启发,用户的需求成为我们研发的目标。”
易小刚表示,用户能够提得出来的要求,三一迟早能实现。现在的臂架已经做到66米,未来还能做到多少米?100米,还是200米?“楼能建多高,三一的泵就能送多高!”易小刚坚定地表示:“今后,世界最高臂架泵车的生产永远属于三一!”
研发时的怪癖
风风火火的易小刚在遭遇失败时则会特别安静。“我会坐在办公室里发呆,秘书也不敢惹我。要是有人来找我,秘书就会说,易总正在搞研究,你别去,惹他要挨骂的。”一筹莫展时,易小刚不希望别人来打扰,哪怕是自己的孩子,也会被他骂得跳起来。
每逢这时候,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,把书架上的书,不管有用的、没用的,全部搬下来堆在桌子上。“堆在那儿,我也不看,就是盯着发呆,发神经。干什么都觉得没有滋味,试验做不下去,玩没有心情,吃饭也没胃口。”刚开始时,秘书也难免有牢骚:办公桌上一大堆书,头天刚给整整齐齐收拾入架,第二天又堆了出来。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?了解了他的个性后,秘书渐渐习惯了。
“这是我的一种习惯。有时随手拿起一本书,发现一丝希望,就会把所有相关书籍都翻一遍,如果翻的过程中有灵感闪现,我就发了疯似的奔向实验室。”易小刚这样形容他守在实验室时的心情:就好比孩子生了病,父母不管多苦多累,肯定会守在旁边,而不会把孩子扔在一边,自己吃饭去。“当时的心情就是那样,整个过程我都会一直盯着,直到最后成功。”对于成功后的快感,易小刚不知道怎么形容,他说:“那种舒服的感觉,就像一个烟瘾很重的人一天没抽烟,你突然给他根烟抽……”
每当一个科研项目成功,易小刚都会犒劳自己,“我会一个人出去唱歌,没有听众,一个人拿着话筒唱上一两个小时。”说到这里,易小刚和记者一起哈哈大笑。“在别人看来,我唱得并不好,但我自己还真觉得不赖。可能是自我陶醉吧。在外人看来,我这个人可能太自信了,甚至有些张狂。但我认为,技术人员就应该这样,不给自己退路,逼着自己使劲往前跑。”
事业与家庭难两全
易小刚的率真,使他常常一拍脑袋决定一件事情,就像他当初决定来三一。
1995年,三一在长沙搞了三年拖泵,因技术问题,产品积压严重。由于国家宏观调控,银根紧缩,涟源的焊接材料厂贷不到款,现金紧缺。那段时期,三一所有的领导都要去跑销售,拿到订单才能回来。董事长梁稳根甚至卖掉国库券当差旅费。
此时,易小刚的身份是机械部北京机械工业自动化研究所所长。他代表研究所正在三一开展合作项目。他目睹了三一的艰难处境,暗自揣摩:“要是我做出来的东西能够得到市场认可,投入生产,那就帮上这个企业大忙了。”为了给企业“帮忙”,易小刚决定以技术合作者的身份加盟三一。
“单位的人都觉得我疯了,父母兄弟也觉得我疯了,都和我吵,觉得我不冷静。但男人作决策,就是这么简单。说实在的,我当时就是那么自信和固执,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。”几个月后,他自主研发的集流阀组高压泵终于成功,不仅解决了三一的产品积压问题,还攻克了长期困扰行业的泵送堵管难题。遗憾的是,易小刚由此失去了幸福的家庭。
在到三一之前,易小刚主持着几百万元的项目,在北京有所长特批的大房子,还有与朋友合开的公司,收入相当可观。到三一后,住的是工棚,晚上有老鼠到处乱窜,工资也少了一大截。妻子是医生,土生土长的北京人,几次从北京来看望他,晚上老鼠在身上爬来爬去,这让她无法忍受。无奈之下,他们选择了离婚。
说到这里,易小刚的声音明显低缓了许多。但让他欣慰的是,他俩的感情现在依然很好,易小刚仍旧为前妻和儿子的生活负担一份责任。最近他又花几百万元为妻儿添置了一套新居,“大家还是像一家人一样。”
易小刚
三一集团第一副总裁,首席科学家。
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、国家科技进步奖评审专家、“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”国家级人才。
部分科研成就:主持开发的“混凝土泵送关键技术研究开发与应用”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,并应用到混凝土泵送系列产品,全面替代进口;主持开发的HBT90C超高压拖泵在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创造492米混凝土垂直泵送世界纪录;主持开发的66米世界最长臂架泵车获得世界吉尼斯纪录证书;成功开发了国内首台全液压平地机和推土机,获发明专利。